彭勇：隐式

 文｜段少锋

从北京到天津大概120公里的路程，彭勇穿梭在京津之间，这是他的常态，中央美院毕业后去天津美院任教，身份反转，城市更迭，在彭勇看来，不变的是生活的状态，有人在平静中认出了风暴，比如萧红，有的人在奔波中看到了禅意，比如彭勇就是这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印象中的彭勇总是风尘仆仆，独来独往，他似乎喜欢一个人，我去天津彭勇的工作室拜访之后这种印象得以加强，彭勇的工作室坐落在一个老国营工厂内，他的工作室周围没有其他艺术家工作室，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彭勇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创作，一个人思考，他的工作室在这个旧时代的工厂里遗世独立，彭勇合理的安排了自己的城市生活，工作和居住的区域大约都在十分钟步行的路程内，彭勇总是能将自己不露声色的隐藏在一个城市的角落里，像隐士一样去看他所经历的城市和生活。

彭勇对于城市的观察和很多人都不太一样，他的视角和他的现实处境恰好也是一个矛盾之处，他尽可能的把自己藏身于城市的世俗生活之外，同时他对于城市的描绘又是大视角的宏观的，他将城市抽象为一种符号式的图像，这些图像既是抽象的，也可以说是具象的，关于抽象绘画有两种论述，一者说形式大于内容，一者说内容大于形式，在我看来彭勇的作品恰好处于这两者之间，彭勇的作品讲求意境，他对于城市图像的抽象方式更像是中国古代山水画的图像处理方式，在一个宏观角度去处理具体的细节，如《周易》所载：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又如如马远画水，恰好我想马远画水与彭勇的作品的相似之处还有一处，即彭勇一直以来在自己作品创作中强调的“合一”概念。但是与此同时彭勇在学习经验中又广泛的接触当代艺术，于是在两种不同的文化经验的结果下我们看到的就是彭勇现在的作品，某种程度上，彭勇所描绘的更像是城市山水卷，而与此同时，他将现实城市图像的抽象后形成的结果包含了自己对于都市生活的思考，将这种思考宽泛开来，就是我们整个世界在当代的处境。

彭勇的作品在我看来内容上具有很强的文学性，他的作品对于城市的描绘隐含着对于城市模式化的批判，但表现上把城市描绘的宛如梦境般不真实，关于“城市犹如梦境”，在意大利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ItaloCalvino)在他的小说《看不见的城市》(InvisibleCities)中设想马可·波罗与忽必烈之间的会话中可见一斑，马可波罗向忽必烈讲述自己所游历的城市趣闻，逐渐忽必烈认识到他讲述的城市彼此相似，于是当马可波罗讲述过程中忽必烈出于怀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于是有了如下的对话：

“它既没有名字也没有地点。我再讲一次向你描述它的理由：一座城的组合元素如果缺乏相连的线索，没有内在规律，没有一定比例也没有相互交流，就必须被排除在可以想象的城市之外。城市犹如梦境：凡是可以想象的东西都可以梦见，但是，即使最光怪陆离的梦境也是一幅谜画，其中隐藏着欲望，或者欲望的反面———恐惧。像梦一样，城市也由欲望和恐惧造成，尽管二者之间只有秘密的交流、荒谬的规律和虚假的比例，尽管每样东西都隐藏着另一样东西。”

“我既没欲望也不恐惧，”可汗说，“我的梦只能来自心灵深处，或者是偶然成形。”

“城市也认为自己是心灵和机缘的产物，可是这两者都撑不起城墙。你喜欢一个城市的理由，不在于它有七种或七十种奇景，而在于它对你的问题提示了答案。”

而1848年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笔下的某个伦敦郊区是这样的：“那儿有无数的斜坡，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破败不堪的东西，有的乱七八糟、横七竖八地插在土里，有的朝向天空，有的坍塌在水里，像梦一样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