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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锦沛:回到花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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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编/宋继瑞  Jerry Song

从中央美院毕业的钟锦沛,既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参与者,又因偏居广东阳江,得以以旁观者的视觉审视中国当代艺术的热闹。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使得钟锦沛的艺术创作有着比较特殊的地方印迹和生活痕迹。小城市的“非艺术家”的生活心态,让钟锦沛更多的从日常生活的视觉经验和记忆中去提取素材、进行创作,这在其代表性作品《愉悦后的安静》系列中有着鲜明的体现。

宋继瑞(以下简称“宋”):在中央美院的四年学习经历,你觉得对你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钟锦沛(以下简称“钟”):我是2005年考进中央美院,之后进入壁画系,2009年从中央美院毕业。中央美院从各个环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氛围,老师也给予了我们一个很宽松很自由的环境,这种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壁画系的老师鼓励学生不一定要从课程安排来进行创作,鼓励我们多研究各种各样的材料和媒介,让学生们尝试找到以及利用好合适自己的媒介进行创作。对我们并没有限制一定要用油画材料这样的工具,这对于学生思维的开发有很大的好处。在学校期间,我都会从材料、思维等方面去推进和实验,处在一个非常自由的状态。

宋:2009年毕业后,你也在北京某艺术区租用了工作室,进行艺术创作,后来为什么又回到老家阳江?
钟: 2009年7月份毕业的,12月我就回阳江了。当时,处在北京城乡地带的艺术区大部分面临着被拆,我所在的艺术区尽管还没有立刻被拆掉,但也被停水停电了。停水停电的北京的冬天的生活环境是非常恶劣的,于是我就决定先回阳江调整下。这是原因之一。
我是2004年来的北京,到2009年已经在北京待了五年,也是不短的时间。当时我也有换个环境重新出发的念头,想在创作上调整下,看看环境的转变能不能激发自己有更多的思考,这也是回阳江的原因。

宋:回到阳江后的心态如何?为什么离开北京后没有再回来?
钟:阳江是我儿时出生成长的地方,回到阳江就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人会一下子感觉自身各方面跟在北京时有很大的不同。我回到阳江似乎也有点像孙悟空回到了花果山,没有其他方面的束缚,有一种很自由自在的感觉。

宋:阳江的当代艺术氛围怎么样?
钟:北京是全国文化艺术中心,阳江肯定没法跟北京比。但阳江也有很不错的当代艺术家,比如郑国谷、阳江组还有冯倩钰。可数来数去,也就是那么几个搞当代艺术的。在阳江这个地方,没人会说你是艺术家,自己更不敢提。如果你说自己是艺术家,这是很搞笑的笑话。在邻里和朋友眼中,我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形象。

宋:那你是职业艺术家吗?
钟:我觉得艺术家不能算是一个职业吧。就好比在填写表格的时候,在职业栏上填个艺术家肯定是不行的,没法得到承认的,我的户口本上就是写着待业。所以刚回到阳江的时候,做作品的经费就得从其他各种途径来获取,才得以把创作和生活维持下去。

宋:从当代艺术的中心城市北京到边缘化的阳江,你觉得自己对艺术的理解有变化吗?
钟:在北京的时候,艺术在我心里可以说是一个信仰,我就朝着这个信仰去努力去追逐。回到阳江,虽然环境变化了,但是心里仍然存在这个信仰,也一直在追逐,好像没发生什么改变。信仰从心里产生,外在的变化不会影响到内心。

宋:离开北京近三年,这次以个展的形式汇报这几年的创作成果,你想传达什么信息?
钟:赵力老师在2011年的时候,就和我提过个展的事情,我一直在考虑个展的事情,也一直在做方案、调整方案。最后决定这次展览就把自己回阳江做的《愉悦后的安静》这个系列呈现出来。
 
宋:你还会回北京吗?

钟:看情况吧!我现在都感觉阳江挺好的。尽管刚回到阳江的时候,在创作上各方面都不大适应,比如创作使用的画布、颜料等材料,在北京时很容易买到,但是在阳江没有卖的,顶多是文具店里有一两管颜料而已。不过后来发现通过互联网,我也可以很方便的买到任何需要的东西。
我平时创作使用的画布并非都是亚麻布,而更多的是普通的纤维布和棉布,这在阳江就是优势了。南方毕竟是轻工业非常发达的地方,在这里我可以买到创作需要的各种布料,这些布料要比北京多得多,身边随手可得的材料也帮我打开了另外一种思考。
 
宋:“愉悦后的安静”这个系列是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做的?
钟:2011年。第一次呈现出来是在2011年赵力老师策划的“微生活”展览上。

宋:为什么会画“桌布”或者说是“床单”?
钟:我学绘画的,写生课上衬布是最常见的,比如静物课和人体课,都会使用到衬布。但在课堂上,我们的焦点是模特,而非衬布。我们把百分之八九十的精力放在模特和静物上,只有一点精力放在了衬布上。在上学以来,我就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尽管衬布不是绘画的主体,但我对它很迷恋,甚至有点偏执,老觉得她才是自己最为熟悉,最为亲近与自己的情感是相通的东西。比如把布平铺在桌子上,很平。但一有触动,就会呈现出千奇百态的皱褶。这给我的触动很大,皱褶使布一下子有了灵魂。这样一来,各种皱褶所呈现出来的就是属于我们人的丰富的情感表述。于是,我就想着把衬布变成我画面的全部,如果我的作品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块皱褶的布,想必那会变得很有意思。花纹不一样的布,通过我了解的材料把它变成千奇百态的状态,不同的图案和形状就像不一样的表情和神态。

宋:为什么要给这个系列起名“愉悦后的安静”呢?
钟:一块布,如果你触动了它,它就完完整整地呈现那触动瞬间的状态的结果,这种状态很安静很安逸,是不动的,它就是静物。我画画的时候,就是把这个布当静物来看的。所以, “安静”成了主语。“愉悦后”就是强调人触动它的这个过程的结果当做来修饰“安静”的形容词。这个名字的本意是这么来的,但是一般很多人看到它后都会产生另外的一种解读。

宋:从现场观看中的反馈来看,绝大多数人的反应一般都是这样的。乍一看就能看出画面是桌布或者床单,但当看到作品名字《愉悦后的安静》后,一般都会会心一笑。这样的画面配上这样的作品名称,自然会有一种性暗示的联想,你如何看待这种“误读”?
钟:对作品的解读见仁见智吧,同样的作品让一百个人看可能会有一百种解读的结果。很多时候每个人的解读都带有个人感情凝结在里面,你不可能要求出来一个完全一致的标准版本。有时候作品的题目是作者的原意,但是原意有时候可能没有被看出来,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象力,而这种想象力则会来自于与解读者自身方面有关的各种猜想。
当然,也不一定都是性暗示,这只是一种解读。有可能画面就是一张手帕,用手抓起来之后的结果。如果我用小尺幅的布画出来,就很可能是手帕了,自然应该不会容易联想到带有“性”暗示的床单。

宋:你这个系列创作的素材来源于哪里?
钟:更多来源于生活的观看和接触,因为这种东西根本不用找图片。这些图案和纹饰,每天都会接触和看到。作为艺术工作者,当看到这些图案和纹饰是自己需要的时候,脑子里肯定会记录和整理这些东西,哪些是好看的,哪些是有意思的,哪些是值得关注的,经过大脑不停的筛选,不停的转换,就可以画出自己觉得比较有意思的图案。
 
宋:从你目前的作品来看,绝大多数的画面都是比较简单的图案,比如条纹、方格之类的。但是布的图案也有很多复杂的,比如花、鸟之类的。选择简单图案是你的有意为之吗?

钟:目前,我主要做条纹和方格的图案,以后可能会做一些带花鸟的比较复杂的图案。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在画布上处理复杂图案的方法,因为我的作品必须是在凹凸不平的画面上呈现,当花鸟要求对称呈现的时候,这种刻画就变得很有难度。因为花鸟很难保证像条纹和方格那样能够完全呈现出对称的完整性。当画出来的作品,给人的感觉必须是真实的布的时候,这就对所需要绘画的图案有了一定的技术难度要求。所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条纹和方格是比较好解决的。如果找到适当的方法,我会画比较复杂的花之类的图案。因为我平时也会画一些带有花之类的另类图案的草图。
 
宋:你现在的画面是通过凹凸不平的肌理呈现布的状态,有没有想过通过平面的绘画,利用透视的原理来表现布的起伏
钟:我本来就是想如实地呈现布在人触动后所出现千奇百态的皱褶后的那瞬间。我的想法就是要凝固这种愉悦后的状态,所以我就要使用肌理效果来表现这种凝固的起伏,也就不会考虑用带有透视关系的平面绘画来表现这种凹凸不平的错觉。我觉得这种被固定的自然而然的生活痕迹才是最有意思的。

宋:这个系列的作品始于2011年,那个时候你已经回阳江一年多了。这个系列的作品和你在阳江搞创作有关系吗?
钟:肯定有关系啊。当环境变化了人的生活情感自然也会随之转变,创作上也就开始重新搜索自己日常视觉和体验所产生的微妙变化。这个系列就是更多地关注到自己日常所接触到的布,和对布所折射出来的个人情感的理解。材料上也开始使用随手能买的,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布来进行绘画,以此来打破现有环境条件对原先绘画所需材料的限制和阻力,获得很多创作上的自由。
 
宋:你画面的肌理是怎么做出来的?
钟:之前做过实验,我使用了油画的塑形膏、乳胶和立德粉,现在又加了泡沫之类的。到现在也还是混合着使用,把这些材料的特性最好地运用起来,做成作品。这些材料夹在两层画布之间的一个夹层里,我就能让最上面的布产生所需要的皱褶,从而使之凝固起来。

宋:你的作品表面凹凸不平,很多对你的作品感兴趣的人会比较关心作品的运输和保存过程中的安全问题。
钟:我觉得应该不会出现太大问题。因为最终呈现的作品其实也和油画一样,我们都不会让作品在阳光下曝晒,都会避免对作品进行激烈的碰撞和摔打。所以,只要避免用力的挤压和碰撞,一般都不会有问题。

宋:从这个系列的绘画语言来看,各种各样的布,看起来还是很具象的,之前在2012年艺术北京博览会之“青年艺术100推荐展”上,展出了你的两幅作品,我写过两句话,“你是在探索抽象艺术与局限艺术的界限”。你自己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钟:我一直对我的作品没有归类,就像我在创作之初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我要做哪一种类型,哪一个流派的东西,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我更多的思考是怎样表达我所见的和我理解的东西,用什么方式来呈现。在创作的过程中,我根本不在乎出来的东西是抽象还是具象的问题。如果硬要我说个明白,从我个人来看,我现在的作品确实有一点点抽象。可从照片来看,就是一个写实绘画嘛。

宋:创作的素材和媒介都是来源于周边的生活,“生活”在你的创作中起什么作用?
钟:在我这里总感觉她两的关系有点纠缠不清,暧昧的很。如果套用大家常用的“艺术源于生活”这句话的话也还是挺贴切,挺有意思的;毕竟我的作品基本上是从自己的日常视觉和体验中发现和提取自己需要表达的点滴再转化为作品。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日常中很多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有意思的东西总在你没细心留意和发现的时候也就流逝了。

宋:你对未来有自己的规划吗?
钟:这个问题太不好回答了。对自己日后的规划很定是有的,在这里好像不大好意思说出来。自己的规划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该做点什么不该做什么,踏踏实实按步骤